鎮(zhèn)長出事了。

　　下午，鎮(zhèn)長開著小車從未家坪經(jīng)過時，撞死了一個人。是個年輕人，二十幾歲。

　　吃晚餐時，村長摸進了二林的屋。二林見了村長忙招呼村長坐。村長坐了二林又問村長吃了沒?

　　村長瞧了瞧二林碗里的咸菜拌飯。村長就擺擺手說吃過了。然后，村長說：“二林呵，你家的提留，該交了噢?！?/p>

　　二林便耷拉起了腦殼。二林女人也耷拉起了腦殼。二林女人剛耷拉起腦殼又仰起了腦殼。二林女人說：“村長，咱眼下確實拿不出錢來呵，要不再緩緩，等豬籠里豬出欄了再……”

　　村長望望二林女人，又望望二林。村長有話想說，卻欲言又止。于是，二林屋里，除了嘆息，就剩下沉默。

　　還是村長打破了僵局：“二林呵，現(xiàn)在有個好事情等著你哩，就不曉得你愿意不愿意。”

　　“啥好事情呵，村長?”二林眼巴巴地望著村長，不曉得他葫蘆里賣的么得藥。

　　“鎮(zhèn)長出事了，你曉得了吧?鎮(zhèn)長開車撞死人了，是個年輕人哩。”

　　二林點點頭。二林說：“這么大的事未家坪的人都曉得了。”

　　村長說：“按說撞死了人應該負責，可是鎮(zhèn)長是鎮(zhèn)長呵，怎能讓鎮(zhèn)長負責哦。”

　　二林又點點頭，說：“是呵，怎能讓鎮(zhèn)長負責哦?！?/p>

　　“所以吶，就得有人去縣交警隊替鎮(zhèn)長認個錯，說人是我撞的，是我酒喝多了，開著拖拉機出門撞上的?！?/p>

　　二林漸漸聽出點名堂來了。二林腦門開始冒汗：“村長，你不會是想叫我去給鎮(zhèn)長頂罪吧?”

　　“村長，你可真會盤算，咱二林是不會去的。”二林女人“騰”地站起來。

　　村長擠出一絲笑來：“鎮(zhèn)長說了，誰要是替他過了這個關口，誰就是他的恩人……”

　　村長觀察著兩口子的臉色，接著說：“事情沒你們想的那么嚴重，鎮(zhèn)長都做了安排哩，無非就是給死人家里賠點錢，這錢當然是由鎮(zhèn)長支出。然后哩，就說是我撞死了人，最后就到公安局的班房里蹲上十天半個月?！?/p>

　　二林和女人對望了一眼。二林女人忍不住問村長：“就這么簡單?”

　　“就這么簡單，要是二林愿意去，今年的提留就不用交了?！贝彘L站起來，一邊往外走一邊說：“你們兩口子琢磨琢磨，明兒一早給我回個信兒，不瞞你們說，愿意給鎮(zhèn)長頂罪的有好幾個哩?！?/p>

　　村長走后，女人咬著二林的耳朵說“這回你可尋著出息了?！倍帜樕暇桶l(fā)燒，笑著說“怎么出息哩，是去替人家蹲監(jiān)獄呢”。女人接過了話茬，“替誰呀?是替鎮(zhèn)長哩，你是鎮(zhèn)長的救命恩人呢，不是出息又是什么?”二林就只笑不說了。

　　第二天見亮，二林就被女人叫起。二林吃完女人特地給他下的手搟面。女人說：“你趕快到村長屋里去，可別叫人家搶了先。”

　　二林便拎著包袱小跑著往村長屋里趕。

　　二林趕到村長屋里時，村長還沒起來。二林倚在門邊，清清嗓子叫聲：“村長?！?/p>

　　村長沒答應。

　　二林又連叫了兩聲：“村長。村長?！?/p>

　　村長這才醒了。村長迷迷糊糊從屋里扔出一句話來：“二林吧，你不用給鎮(zhèn)長頂罪了，鎮(zhèn)長撞死人的那家娘佬子壓根兒沒怪鎮(zhèn)長，人家還不要鎮(zhèn)長賠一分錢，說只要鎮(zhèn)長答應把死人的弟弟認做干兒子就成了。”

　　二林聽了，心頭空落落的，手里的包袱“嗵”的一聲，掉到了地上。(慈利縣公安消防大隊 魏詠柏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