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媽,我回來噠,這幾天您身體還好吧?”
“你進屋坐吧。我就是天天做夢想起你爹,他老是問我這幾天你到底搞什么去噠?”
快十天不理我的母親終于原諒我了,心中那份內(nèi)疚自責稍微得到一些釋放。但看到日益蒼老的母親時常呆坐在家門口,嘴里不時默默念叨著什么,她還沒有從父親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,我心如刀絞,痛得無法形容,拉著她枯瘦的手,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流。
我是湖南桑植縣上河溪鄉(xiāng)東風坪村黨支部副書記、紀檢委員陳小青,和全國人民一樣,這個春節(jié)我過得特別艱難,經(jīng)歷了人生最痛苦的事,做了人生最難的抉擇。
正月初一晚上,鄉(xiāng)黨委緊急會議精神傳達到村里。一種叫作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正在肆虐,疫情猛如虎。黨委要求黨員干部站出來,亮身份,上前線,打硬仗。第二天,我們?nèi)妩h員干部就在鄉(xiāng)紀委書記李宗華的帶領(lǐng)下,挨家挨戶排查,一遍又一遍地宣傳防控知識,要求村民不出門、不拜年、不扎堆、不聚集。一天下來,腿子走腫了,嗓子喊啞了。
正月初四,正當我們有條不紊開展疫情防控工作的時候,不幸傳來,父親重病必須馬上住院。我風風火火從值守一線下來,和兄弟姊妹幾個把父親送往縣醫(yī)院搶救。剛剛安頓好,我就打開微信群,鋪天蓋地都是疫情防控的信息。我知道,照顧父親離不開我,村里疫情防控也離不開我?。‘斕焱砩?,我把照顧父親的重任托付給弟弟他們,狠心拋下父親回到村里。臨走的那一刻,都不敢好好看看父親,怕止不住的眼淚會阻斷我要走的決心。
再次重回戰(zhàn)“疫”一線,我強忍著內(nèi)心的悲痛,像往常一樣走家串戶,到臨縣交界點值班值守,一次又一次做著那種重復(fù)而又十分重要的事情。偶爾有片刻停歇時間,我都在想,父親好點了嗎?
初五下午四點,實在不放心父親,我匆匆忙忙來到醫(yī)院看看父親。這時他已經(jīng)不能說話了,滿身的管子、儀器在折磨著他。醫(yī)生告訴我們,要有心理準備接受現(xiàn)實。
初七上午十點,弟弟打來電話,要我立即趕往醫(yī)院,說父親快不行了。當我來到醫(yī)院時,父親身上的儀器都扯掉了,深愛我們的父親已經(jīng)永遠離開了。我連一句話也沒有和他說過,甚至一個交流的眼神都沒有。
流著淚把父親帶回家。在如何操辦父親的喪事這件事上,全家發(fā)生了激烈地爭吵。母親、叔叔、姑姑等堅持要隆重操辦,必須熱熱鬧鬧把父親送上山。在疫情如此嚴峻的情況下,我堅決響應(yīng)黨委政府號召,喪事簡辦,不準親戚朋友來吊唁,不準大操大辦。年紀大點的長輩們罵我不孝,母親罵我不懂得父母的恩情。悲痛、委屈一起涌上心頭,讓我難以忍受。
“我們天天勸別人不能操辦酒席,村里10多戶都取消噠??纯次倚厍暗狞h徽,我是黨員、村干部、紀檢委員,爹的喪事就是不能大操大辦,即使你們不認我,也要這么辦!”我流著淚,嚎啕大哭,甩出一句硬話。
令人欣慰的是弟弟一直在背后支持我。在他的影響下,長輩親人慢慢轉(zhuǎn)變了思想觀念,接受了我的建議。二十幾個幫忙的街坊鄰里,簡簡單單就把父親安頓在青山上了。這與我們陳家大族的傳統(tǒng)習俗顯得那么不相稱。非常時期,相信父親在天之靈一定會原諒我的。
來不及悲痛,我又回到崗位上,和同志們一起繼續(xù)戰(zhàn)斗。值得慶幸的是我們的艱辛沒有白費,我的眼淚也沒有白流,村里疫情防控工作做得非常扎實,老百姓的自我防護意識提高了,行動更加自覺了,全村百姓平平安安。
今天,我依然堅守在一線,疫情未結(jié)束,防控不停歇。往日的陰雨逐漸放晴,春暖花開即將來臨。經(jīng)過父親墳前,我跪下虔誠地祭拜父親,“爹,女兒對不起您!請您原諒!女兒是黨員,我不帶頭誰帶頭啊?!贝藭r,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…(桑植縣上河溪鄉(xiāng)東風坪村紀檢委員 陳小青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