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鄉(xiāng)并不缺水,村東頭有條小河,村南面有條小溪,村西邊還有一口水井。
這口水井很有些年頭了,小時候聽奶奶說,自她嫁到這里時就有這口井了,所以稱她為老井一點也不為過。
兒時的夏天,小河小溪是我們的天堂,我們在小河里游泳釣魚,在小溪里摸魚蝦,而對那口老井,我們一般是敬而遠之的,因為挑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。
每天太陽還沒升起的清晨或夕陽西下的黃昏,各家的男人們就挑著水桶(很少見女人挑水的),有的哼著小曲兒,有的嘴里叼著根卷煙,漫不經(jīng)心地到老井去挑水,兩只空水桶像一件配合失調(diào)的樂器,隨著挑水人走路的節(jié)奏,發(fā)出笨拙而又歡快的音調(diào)。在挑水的路上,老的少的,絡繹不絕。一旦碰面,總少不了要問候一聲,或問問家里老人病好些沒有,或問問今早準備吃什么,或互相開個葷的素的玩笑。這樣親切和諧的情形,已經(jīng)深深烙在了我的腦海之中。
自我開始識文斷字后,對老井有了新的認識和感悟。我覺得老井看似平常普通,其實是很值得我們?nèi)シQ道和贊頌的。因為老井就如一位慈祥的母親,用她的乳汁哺育和滋潤著一代又一代的鄉(xiāng)民。從老井身上,我還讀到了一種清新明快的詩意。因為她安靜、溫婉、清澈,站在老井旁邊,還能照進自己的影子,能讓人生出許多美麗的遐想……
故鄉(xiāng)的老井蘊藏著永不枯竭的井水,無論怎樣的旱季,我從沒見她干涸過。而且井水十分甘甜。我和伙伴們玩得累了、渴了,就一鼓作氣地跑到老井旁,避著大人,趴在井邊,將腦袋小心地伸進井里,貪婪地喝著井水。隨著清涼的井水下肚,頓時覺得一陣清爽和愜意。沒錯,故鄉(xiāng)的老井讓我的童年記憶一點兒都不干澀。
只是后來,故鄉(xiāng)的老井好像一夜之間突然消失了??赡苁枪枢l(xiāng)水源充沛的緣故。剛開始,故鄉(xiāng)人大都在自家院子里安上了壓水井,據(jù)說壓上來的水更清澈,也更甘甜,其實主要還是圖方便。再過了些年,壓水井漸漸少了,在黨和政府的扶持下,家家都裝上了更加衛(wèi)生潔凈的自來水,家鄉(xiāng)人過上了比蜜還甜的幸福生活。
不過,我仍會常常不經(jīng)意地回憶起那口老井,她就像鑲嵌在故鄉(xiāng)靈魂深處的一只飽蓄淚水的眸子,歲月的風輕輕一吹,它立刻就流出了淚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