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一次的職稱評定工作馬上就要開始了。
時間越來越近,雖然局里沒有下文通知,但各校的職稱評定工作已經悄然開始。老石所在的學校也不例外。事情還沒有確定下來,各辦公室已經刮起了風。
“聽說上面今年給咱們學校五個高級的名額?!?/p>
“我也聽說了,但是老譚的親戚在咱們學校就有三個,還有兩個你說會給誰呢?”
“管你工作好不好,關系到位準沒問題,關鍵時候還是要活動活動啊。”
“這幾個名額放在我們這里,簡直是狼多肉少,老譚今年又可以撈一筆了?!?/p>
……
老石是學校的食堂主管,為人老實,正直。要不是六年前那場事故,他的高級職稱早拿到手了。但是現(xiàn)在,老石心里急啊,每天是食不下咽,寢不安席,嘴上都起了火皰。妻子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。
“要么,買幾條好煙,幾瓶好酒,去譚校長那里走一走?”妻子試探地說到。
“什么?我是這樣的人嗎?要不是……要不是……哎!”激動處,老石大口呼著氣,捂著肺部,臉漲得通紅。
“都這個年數(shù)了,要啥臉面?再不爭取,你等著退休再弄?”妻子急道,“現(xiàn)在政策越來越緊,名額也越來越少,不想點辦法恐怕這輩子都沒有希望了?!?/p>
“那也不能這樣,我……我爭取……”
“你怎么爭取?你看看去年老徐他們,哪一個沒有意思意思。咱家都是本本分分的平民百姓,不找他,那一關過不了!”
老石不再搭話,他郁悶地走出家門,六年沒有抽煙的他,來到小賣部買了一包煙點了起來。熟悉的味道進入肺部,接著一陣劇烈的咳嗽。
六年前,也是在這所小學的大門口,一名歹徒無路可逃,竟趁著放學時間在校門口瘋狂行兇,當時老石正好值班,眼看學生們就要遭到歹徒的毒手,他義無反顧地沖向歹徒……孩子們是安全了,然而他的肺部卻被歹徒刺穿,經過搶救,命是保住了,但是落下了肺部永久性的損傷:不能大聲說話,不能做重活,最愛的香煙也不得不戒掉。那段時間,老石不僅受到了縣政府二等功表彰,還得到了市政府的廣泛宣揚,電視臺有他的事跡報道,縣公安局的“見義勇為”證書現(xiàn)在還在家中的書桌上。當時,老石在病床上發(fā)愁自己出院后做什么的時候,分管教育的鄭副縣長說,你回學校就管管食堂吧。于是,老石出院后就管食堂了。這一管就是六年。
“要么,去探探校長的口風?”
“以校長的為人,找他恐怕機會渺茫……”
“六年來,雖然自己沒有再教學,但其他的工作也為學校爭了光?!?/p>
……
胡思亂想中,老石鬼使神差地晃蕩到譚校長辦公室門口。
“管他呢!”老石咬咬牙,敲響了校長辦公室的門。半晌,門開了。“喲,石主管,快請進?!弊T校長熱情地招呼道。老石走進一看,老王正坐在里面呢。
“難怪關著門。”老石心里嘀咕著。
“譚校長,沒什么事我先走了。”老王見老石進來,見老石兩手空空,老王歪著嘴走出了校長辦公室。
“來,喝茶?!弊T校長一臉笑容,招呼老石喝茶,“找我有什么事情?”
“也沒什么,就是……就是……”老石很別扭,這是他第一次求人。
“這可不像平時的你,有什么困難盡管說。”
“聽說今年高級職稱要開始了,校長,您看我干了38年工作,都這年紀了,可不可……可……”
還沒等老石說完,譚校長打斷了他的話,面露難色地道:“哎呀,老石,前幾年你怎么不來找我?你看,今年名額有限吶,現(xiàn)在的年輕人工作肯干,你的條件雖然符合,但多年沒有上講臺,難辦嘍?!闭f完,瞥了老石一眼。
“校長,那年的事情你是清楚的。再說這些年我在學校食堂工作,為學校的后勤沒少操心,連省級的食堂管理工作的牌子也沒少拿,以前我身體好的時候,教學水平也是數(shù)一數(shù)二的呀!”
“老石,教師教書嘛,先看成績,一線的教師優(yōu)先評定,你的工作是沒有問題的,但還是要照顧前線嘛?!弊T校長點了支“中華”煙,悠閑地吐著云霧。
“今年五個名額,一線都是年輕教師,不符合條件,你看……”
“石主管,”譚校長使勁地把剛抽一口的煙摁進煙灰缸,“是有五個名額,但學校能參評的加你有九個人,我要端平這碗水難吶?!?/p>
沉默幾秒,譚校長接著點了一支“中華”煙,繼續(xù)說道:“咱們學校食堂賬目是單獨分開的,要是賬目……”
譚校長欲言又止。
“賬目上面,一分錢都能對上,放心,”老石拍著胸脯說道,“誰來查都沒問題?!?/p>
“我的意思是,這到年終了,食堂的賬目上還有很多資金,取出來,給……”
“那怎么行!現(xiàn)在是專款專用!”老石急忙喊到。
沉默了良久,譚校長打破了沉默:“老石啊,咱們學校幾十號人,吃喝拉撒全靠我一個人奔波,累!你對學校雖然有功,但公事公辦,你看,剛剛老王找我,也是為這事,我很為難,你的事情我會考慮的?!?/p>
“看樣子,今年又沒有指望了?!崩鲜酒鹕?,無意中看見辦公桌下面的黑色大袋子,搖了搖頭走了出來。回到家中,妻子正著急地找他呢。
“去找校長了?”
“我去的時候老王在呢,譚校長不要我給他送什么。”老石隨意應付道。
“太好了,打著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?!逼拮痈吲d地說道。
“譚校長意思要我動一動食堂的賬,我沒同意?!崩鲜届o地說道。
“你不想高級了?他是校長,你讓他動就行了?!逼拮蛹绷恕?/p>
“高級算什么?你懂個什么玩意兒?”老石來氣了,“只要我管食堂,賬目必須按照中央規(guī)定的來!”
校務公開欄出公示了,高級職稱名單上沒有老石的名字。大家都議論紛紛。
過幾天,來了幾輛公務車,在學校呆了一個星期。大家又議論紛紛。
公務車走后,來了一位郝校長,重新評定職稱工作。校務公開欄又出公示了,老石看了,整天樂呵呵的。
他還記得郝校長對他說的話:“老石啊,食堂你把關好好干,賬,一分錢也要對上!”(桑植縣陳家河小學 明永創(chuàng))